11月21日,是我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。
那天中午,我送母亲坐公交车回宝堰。等车间隙,我们聊起父母的农保和医保。母亲说,两人每月的农保加起来有七百多,平时舍不得用,总要等到过年才一并取出来。父亲在工地做零工,一天两百,今年断断续续做了近两百个工。这些钱应付日常开支,也攒不下什么。
父亲具体做什么工,我始终不清楚。每次问,他都只答:“不辛苦,不危险。”可他今年已经七十二了。从十四岁起,他就开始靠力气吃饭。前半生,他常为没能给我们更好的生活而愧疚;到了晚年,那份“执拗”丝毫未变——他要自食其力,绝不拖累儿女。
我对母亲说:“周日让爸歇一天吧。我买点螃蟹,弄几个下酒菜,请他来喝两杯。”
下午四点多,我正在营业厅忙,母亲的电话突然打来。她开口就说:“你先别急……”可下一句却是:“你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。”
我立刻关了店,赶往康复医院。120随后呼啸而至。父亲被抬下担架时,耳朵里全是血,人已昏迷。他先在大港医院做了初步检查,在急救室里,医生一边调阅传来的检查单,一边重启检查,一边急促地问我父亲病史、过敏史,并让我联系在上海的弟弟。
我几乎本能地抗拒:“先别告诉弟弟,我爸会没事的,这里有我就行。”
医生语气坚决:“不行,这么大事,儿子必须知道。”
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。医生剪开他全身的衣服。我穿着防护服,在CT室里陪着他。他开始在CT床上无意识地扭动,我怕按不住他,急得哭出声。手里还握着护士塞的呼吸球,要规律地按压,三秒、五秒一次……我一边机械地数着,一边顺床的方向送他进去,某一刻,连数数都乱了。
后来才知道,父亲之所以摔下来,是因为工地的小工头图省事,在底下推了一把脚手架。
可当小工头第一个打电话给母亲时,母亲只提了一个要求:“请迅速转到镇江大医院抢救。”说完,反倒安慰他:“别太担心,不怪你,他一定会没事的。只要把人救回来,我们只要人平安!”
17点12分,父亲被推进六楼手术室。母亲这才给弟弟打了电话。
亲友们的电话接连不断打来。母亲一遍遍重复父亲的状况,也不停安慰电话那头哽咽的人。
手术室外,我、母亲和小工头死死盯着显示屏,手心里全是汗,一会儿滚烫,一会儿冰凉。母亲几次转头对小工头说:“你别太有负担,他会没事的。只要人平安,别的都不重要。”
20点32分,手术终于结束了。父亲却被送进重症监护室。医生说,手术算是成功的,但还未能脱离危险期。
工友、老板、村里的邻居,电话仍一个个打来。好些人在那头直接哭了。
我的父母,一生勤快,为人良善。他们的好,许多人都记在心里。
重症监护室,是一个怎样的残酷现状,我们不敢想像,父亲的一生,劫难重重,几十年历经的风雨,像一幅惊涛骇浪的长卷,此刻正缓缓在我眼前展开……








为您父亲祈福,吉人自有天相。加油!

